萧娘子在如意楼经营多年,揣摩人心最是拿手,何况像苏苏这样脸皮薄的,她一眼望过去便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
萧娘子起身站到苏苏身旁,向桌面上扫了两眼,挑出个镶雾紫翡翠的流苏簪,侧过身子拿给苏苏看。
她一边稳稳拿着流苏簪,一边看了眼苏苏的肤色,笑道:“这个应当很衬你。若是再有合适的料子,我一定叫人留着。”
雾蒙蒙的淡紫色不媚不艳,与苏苏堆雪般的肌肤叠在一处,显得肌肤牛乳一般细腻润白。
过后,萧娘子又取了几样耳坠和玉饰,本来她手下的匠人构思精巧能人辈出,先前说这一批不如上回那些好,只是因为没了徐弘简亲画的图样而说出口的谦辞。但眼下把这些首饰拿到苏苏眼前一比,竟是都失了光彩。
萧娘子这才明白,苏苏适合哪样首饰,小主子当真是极为清楚的。转念想到早年给徐弘简授课的夫子当中有一位便是本朝大名鼎鼎的画师,萧娘子不禁想,怕不是小主子背地里画了许多人家小姑娘的画像,这才琢磨清楚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萧娘子听得红鲤赞道:“萧娘子挑的这些果然都十分好看。依我看,和上次一样好呢。”
萧娘子循声望去,便见红鲤满目惊叹地看着小丫鬟收到盒中的簪子。而苏苏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萧娘子促狭一笑,不慌不忙地又饮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出徐弘简着人送来图样的事。
苏苏先是不敢相信,待她与萧娘子的目光对上,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热起来,连忙端起杯盏,掩饰地抿了抿茶水。
这事若放在以前,苏苏是绝不会信的。纵使如今正是情浓时候,她也一时反应不及。
苏苏脑中乱糟糟的。
原来他也会注意到她每日穿戴的首饰,所着的衣衫。郑嬷嬷和绿莺她们在服侍她的时候,总是以她为先,在她选不出来的时候才替她做主。她平日的打扮,他都看在眼里,那……他喜欢么?
若要算起来,他画图送到如意楼是很早之前的事吧,比筑云寺的姻缘符还要早上许多。
思绪流至此处,苏苏忽然很想早些见到他。但也知道公务上面不能有丝毫差错,只盼着今日不要有太多绊住他的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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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春楼一楼一片狼藉,从楼中杂役奴仆房中翻箱倒柜寻出来的物件铺了满地。举目望去,杂乱无章,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眼下已经按着章程走到这步,绕春楼背后的官员和楼中参与其中的妓子,都知道这是大祸临头无力回天的征兆了。俗话说债多不愁,但这些享尽荣华的人终究不想落得太过悲惨的下场,到了这个关节,费了心思把来不及移转出去的罪证藏到下人房中,是常有的做法。
此类情形,徐弘简见得多了。在肖五带着他从旁小心绕过时,徐弘简便询问起李季搜寻到的物证。
肖五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他懂的事儿不多,唯独记性好些,脚下仔细挑拣落脚的地方,一边跟徐弘简叙述今日见闻。
绕春楼作风豪阔,但凡是个有些姿色的妓子就有自己的小院。徐弘简跟在肖五后面,好一会儿才进到李季所在的院落。
一进院门,石桌上金闪闪的首饰便使得徐弘简微微侧过身子。他抬眼一看,李季正挽袖立在屋中,跟两个尚在腾挪箱笼的官差说话。
肖五轻车熟路地钻进门去,李季经肖五提醒,朝窗外看来。他一见到徐弘简,面色便松了松,赶紧招手让徐弘简进屋。
方才在屋中收拣的官差抬着一口黑皮大箱,一前一后从门中出来。徐弘简避在一侧,等他们出去后才抬步踏进房中。
肖五把人带到,又快步跑出门去办方才没办完的差事。
徐弘简发觉屋中再无旁人,侧身问道:“可有纸笔?”
李季忙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得闲,他擦了擦椅面才落座。
李季笑呵呵地回道:“急什么急,你总要多了解几分再署名吧?”
徐弘简不作声,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李季握拳轻咳一声,这才道:“这桩案子的确没多少需要仔细翻阅前情的。只是……”说着便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
“你也看到了,这绕春楼的物件,我哪敢多碰?万一染上什么脏东西,夫人非得把我踹出门不可。”李季长吁短叹,“我连这里的茶水都不敢多喝一口。你也看到了,我没吃什么东西,肖五现在才去买吃食给我垫垫肚子呢。”
李季抬手想给自己扇扇,又怕刚碰过椅面的袖口触到脸上,讪讪地将手放下,又道:“饭都没顾上,先前只顾着把赃物账册收走,还没来得及去买纸笔,你就再等等吧。”
李季言之有理。徐弘简默了默,简单问了问在此处搜出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