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李奥娜毫不犹豫地说,作为高地诺曼的王女她有权翻看大部分人无法接触到的典籍。在高地诺曼的历史上,有着不止一个高贵而勇武的灵魂为了夺得不应有的权势与荣耀最终沦落到了魔鬼的爪子里,他们造成的灾难比任何一个怪物都要来的深重:“魔鬼要比怪物更贪婪,它们只会要的更多而不是更少。”
“永远也不要相信魔鬼说出的话,无论它有多么动听。”凯瑞本说:“永远。”
那时梅蜜也想说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插入其中——在精灵游侠将上一个话题结束之后,他们又开始讨论起变形怪的雇佣者——有可能是一个盗贼公会,一个邪恶的红袍或是灰袍,也有可能是一个利欲熏心的领主……那些复杂的关系与专业的词语就连葛兰也听得很吃力。遑论自打出生以来就只学过跳舞、唱歌、*与祈祷的弗罗牧师。
浮现在她嘴边的微笑就像清晨的露水那样在阳光下挥发殆尽,心情重又一片晦暗的梅蜜差点就没看见正在等着她的人——村长兄弟的小女儿向她招了招手:“你的同伴去溪流边了。”她咬着大拇指手:“就是之前的那个地方,他们是这么说的……你去哪儿啦。女士?”她瞧了瞧梅蜜的长袍,阿斯摩代欧斯正从长袍里探出头来,在人类女孩惊讶地看着它的时候,小魔鬼跳出长袍,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小女孩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梅蜜不耐烦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魔怪”,粗鲁地将它塞回胸口。
“那是什么?”小女孩问:“那是您的宠物吗?”
“不是。”梅蜜不那么礼貌地回答:“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小女孩撅起了嘴,“羊奶和面包,还有一些羊肉,”她退开让梅蜜看见她身后的篮子:“我父亲让我送过来的。”
“你应该把它放到房间里。”
“我可不去那鬼地方。”小女孩说,说完她就飞一般地跑开了。
弗罗牧师只好气哼哼地将那只沉重的篮子提回到屋子里面,她在炉床边坐了下来,就是李奥娜昨晚坐的那个位置,抱着膝盖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虽然容貌丑陋,却有着另一种无形魅力的女人——只因为她是高地诺曼的王女,所以她能得到梅蜜不惜一切都无法得到的东西——纯洁崇高的爱,还有尊重与信任。
“您在这儿叹气流泪又有什么用呢?”小魔鬼不客气地说,他可不是为了陪一个人类女人自怨自艾才辛辛苦苦地一路飞到这儿的,“亲爱的。这可是一场战争,”它甩动着带着尖刺的尾巴:“让我去瞧瞧那个人,”它诱导般地说道:“或许我能给您出个好主意呢。”
梅蜜傻乎乎地看了它一会:“啊。”她说:“但我不确定还能找到那个地方。”那天他们可是踏着星光去又踏着星光回的,如果没有精灵引路。她连村子都回不来。
小魔鬼头痛地搔了搔脑袋:“好吧,“它说:”我想我能找到他们。”
找到克瑞玛尔他们对小魔鬼来说一点也不困难,何况施法者还施放了一个或是两个法术,弥漫在空气中的魔法能量让小魔鬼痛苦地只想咬尾巴——摆脱无用的德蒙后,奥斯塔尔也未能如小魔鬼所希望地与它签订契约,阿尼莫斯为此嘲笑了它很久,现在它只能说是被红袍术士雇佣的,报偿就是灵魂石。奥斯塔尔不算太吝啬,靠着他给的灵魂石小魔鬼还能坚持上好两年,问题是灵魂石对于身处主物质位面的魔鬼来说就像是零嘴儿,你当然可以靠零嘴生存,但一天到晚地用它来代替主食那就太残忍了——它真正需要的是施法者所有的魔力,但只有与其签订了契约小魔鬼才能得以享用其中一二,在没有任何关联的情况下,它只能拼命抽吸着四处游离的些许魔力略略安慰一下自己。
所以梅蜜突然站住,没有再向前走出一步的时候小魔鬼也没去催促她,在精灵游侠与法师的面前。它觉得自己还是蠢点的比较好——也许是因为法师刚施放过法术的关系,空气中蕴含的魔力要比它以为的多一些。
而梅蜜突然站住是因为她看到了伯德温与李奥娜。
溪流边的阳光格外耀眼明亮,伯德温坐在一根倾倒的枯树上面。双腿微微分开,左手搭在膝盖上面,仰着头,闭着眼睛,神情放松,嘴唇微微翘起——梅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以往伯德温即便是在和她温存的时候也会紧皱着眉头,拉直嘴唇,眼中充满着不安与痛苦——他的宽剑放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秘银链甲挂在枯树的残枝间,散发着温润而柔亮的光芒。
李奥娜站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柄很小的匕首,刀刃的长度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手掌。可能是用来取餐的——但这并不是说它毫无危险,相反的,为了能从骨头狭细的缝隙间切断连接着肉的筋膜或是割开比较坚韧的腌肉,它比真正的武器都还要来得锋利一些,高地诺曼的王女翻转了一下,让它在阳光下闪出刺目的白光,然后笑着说了些什么,梅蜜猜测她可能是在说自己或许会不小心割断博伯德温的脖子,因为伯德温的笑容随之加深,并说:“我相信你。”——这句话很简单,梅蜜单看他的嘴唇也能读得出来。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儿。”王女说,一边淘气地将那柄薄如草叶的匕首在伯德温的耳边磨来磨去:“但你的胡子真要刮了,”她捏了一把伯德温的下颌,发现这个应该说是非常柔软的地方也如同未硝制的野牛皮般的坚硬,还是一只长着刺猬毛的变异野牛:“我都快看不清你的脸了。”
伯德温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脑袋:“所以一切都交给您了,尊敬的殿下,我任您处置。”
“那么从现在起一句话也不要说。”李奥娜强忍着笑意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来得及将匕首移开——在我笑得太厉害的时候。”
“没关系,”凯瑞本从一边走过:“我还有不少治疗药水呢。”
李奥娜和伯德温一起大笑起来,王女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她的工作——她并不熟练,胜在仔细认真,她看着伯德温,就像是在看着这个世界仅存的珍宝——而她正在将覆盖着这件珍宝的尘土一一去除。
“她刮破了。”克瑞玛尔小声地对凯瑞本说,半精灵的锐利视力让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两处,不,三处,或者还有更多地方的小伤口——想象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异常残酷。你不能指望一个连修剪指甲都由随身侍女代劳的公主殿下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手艺娴熟的理发工匠。
“别担心,”精灵游侠说:“伯德温的皮可是很厚的——和我一起去找点浆果吗?前一天的晚上我看到了越桔和醋栗。”
“当然。”
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放在梅蜜肩膀上的时候,梅蜜差点如字面意思般地跳了起来。同时她还发出了一声尖叫,如果不是葛兰的另一只手从后面绕了过来紧紧地按住了她的脸。那对儿甜甜蜜蜜的小情人儿准会被惊动了——或许已经被惊动了,伯德温的手探到一边抓住了他的宽剑,而李奥娜将匕首移开,警惕地看了一眼梅蜜借以藏身的灌木丛,但她的手还按在伯德温的肩膀上。
“没事儿。”她低下头,温柔地说。
葛兰将梅蜜拖走,一直拖到李奥娜无法看见也无法听见他们的地方才停止。
起初他还需要用力抓住弗罗的牧师,但没过多久。就是弗罗的牧师跟着他走了,虽然走的不那么情愿。
“这个游戏你玩儿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