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手里的温热,郭大娘有些愣,但还是下意识拿着擦了擦。
严雪就一言不发,又去倒了杯温水给她。
愤怒、哭泣、抱怨,都能倾泻心里的情绪,此刻再被温暖所抚慰,郭大娘眼泪虽还没止住,但好歹没浑身都在抽了。
另几人这才搂了她,低声安慰她命捡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强,说不定以后能康复得不错。
严雪毕竟是外来的,跟她们都不熟,并没有插话,只瞅着空档问铁蛋儿,“快到饭点儿了,你饿不饿?”
郭大娘这才想起孙子,见刘大牛媳妇和月娥都要去外屋帮她做饭,挣扎着起来,“我来吧,你们也有一大家子等着吃饭。”
小儿子虽然出了事,但还有大孙子等着她照顾,她心里再难受,也得强打起精神,不能反给老大两口子添麻烦。
见她好歹强撑起了一口气,众人又在郭家待了阵儿,才告辞离开。
临走前,月娥多看了严雪一眼。刘大牛媳妇和严雪熟一点,更直接,“还是小严你机灵,知道提铁蛋儿。”
严雪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是机灵,只是上辈子经历过一样的事。当初也是因为有她,她爸才强打起精神支撑起整个家。
发生这种事最痛苦的甚至都不是当下,而是过后漫长无止境的不便和无望。
林场愿意负责任还好,最怕的就是拿不到任何赔偿。
国内因为经济起步晚,需要花大量时间追平差距,提升百姓生活水平,无障碍这块一直有些顾不上。哪怕是严雪穿越前那会儿,残疾人的出行和就业也都是难题,何况这连改革开放都还要等十年的1969。
采伐季林场职工都住在山上,本来消息传得没那么快,让郭大娘跟李树武媳妇这一闹,倒是传开了。
同情郭家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在讲李树武一家的不是。
原本责任就在他们,他们要是心生愧疚,主动上门赔礼道歉也就罢了,结果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说,话还那么难听。
就连林场招待所的服务员有一次看到严雪,都忍不住跟严雪嘟囔:“成天往家里划拉,也没见他们攒住钱。整天不是吃就是喝,皮鞋买两双,咱这地儿有啥要穿皮鞋的?一到月底就借钱。”
又过了一天,刘春彩才兴冲冲跑来找严雪,“我跟我爷爷说好啦,咱们明天就去炸松塔。”
不仅带来了好消息,还带来一双棉乌拉,一双厚厚的毡袜,一副腿绑,都是刘大牛媳妇借给严雪的。
山上雪厚,棉乌拉里面穿毡袜,再在棉裤外面绑腿绑,才不至于让棉裤被雪浸透,冷到骨头缝里。上山要走的路长,绑腿绑也能促进血液回流,防止小腿出现肿胀。
第二天早上严雪自己弄好,赶到约定好的集合地点时,刘春彩和刘老爷子已经在了。
刘老爷子六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算高,长得精瘦,戴着个熊皮帽子,背上还背了杆长长的猎木仓。
听刘春彩叫“严雪姐”,他转过头,露出左脸一大片狰狞的伤疤,配上老而犀利的一双眼,扑面而来一股凶狠之气。
严雪看到了,却和没看到一样,笑着上前打招呼,既不过分关注,也没有意避开。
老爷子这才露出笑,“小丫头胆子不小。”又回头看自家孙女,“走了。”
刘春彩立马拽着个一米宽的爬犁跟上,小声跟严雪说:“那是叫黑瞎子舔的,不仅脸,耳朵也没了半个,那回我爷爷差点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