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的书册堆积成山,令姝正在房内翻阅律法条例,事关织坊,她异常上心。
明州历来蚕丝的价格,绸缎铺子的租金和销量,出口海销的人脉,这里头全是门路。令姝揉揉眼睛,这些书册密密麻麻看得她头疼。
她前日去看过街道上遇见的可怜女子,如今待在慈幼院做工,怀中的婴儿也长成个胖娃娃,见人就笑,可喜的很。
想到此处她浑身都是干劲,相比旁人她做这些要容易很多,她有当官的父亲和夫君,自己手上也有银钱铺子田庄,对普通人难如登添的事情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已经不是那个从前那个万事不愁的娇女,她渐渐懂得如何利用手中的权柄去帮扶他人,不再甘心困于后宅。
她向往自由,想要做出一番天地,凭自己的努力挣得旁人的尊重和爱戴。
程朝书房亮着灯。
他正在翻看仵作送来的验尸结果,时间紧迫,他需要在八天内找到凶手,否则就要草草结案。
三个死者的面容都被毁去,令人奇怪的是男子是一刀毙命,女子和孩童的尸体伤痕累累,生前饱受折磨。
现场脚印凌乱,三人身上致命伤不同,孩童致命伤受力与其他人不同,杀他的应是个左撇子。
尸检并未发现死者生前吸入迷药,据仵作推测的死亡时间为夜间戌时,这个时间点明州夜市正热闹,并无熟睡的可能。
也就是是说,能同时制止一男一女并一个孩童,凶手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就是多人做案。
而他们用刀的姿势,力度,与江湖人差距相远,更像是军中的人。
如此推测凶手至少在三人以上,那女子想必才是案件的关键,男人应该是顺手杀了,孩童身上的伤应该是凶手逼问女子所致,背后之人还能向官府施压,看来这起案件涉及朝中。
他的视线落在那只精美的绣鞋上面,案件陷入僵局,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只绣鞋。
今日找了几个有名的绣娘,她们都说这不是明州的样式,根据刺绣手法和布料,这鞋应该是京中的样式,其他的她们一概不知。
他心底升起一个想法,他已经三天没看见令姝了。程朝抿唇坐在原地,不过三息时间,他便起身揣着那只绣鞋朝后院走去。
后院还是和他搬走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屋外仆从走动,各司其职。令姝披着小袄坐在门口晒太阳,小桃蹲在她脚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连连发笑。
刘嬷嬷抱着绣筐走近,看见院外的程朝眨眨眼,欢笑的叫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她嗓门异常洪亮,院内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来。真是稀奇,那日夫人和大人大吵一架,闹着要和离回京的场景她们可是都记得。
争吵后,大人就搬出了后院,一连半月都未踏足,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令姝抬眼望去,那人身形修长立在门口,手中不知道揣着什么东西。她坐在原地不动,示意小桃出去问问。
小桃气鼓鼓的来到程朝面前,仰着脸没好气道:“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不知您有何事啊?”
程朝越过她看向院中的令姝,两人视线相撞,短短的距离仿佛隔着山水,无法跨越。
他看着她移开目光,垂下头翻阅书籍,视他为无物。程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动了动手臂,涩然道:“有事想请……你家姑娘帮忙,劳烦你询问一声。”
“什么事?”
程朝收回视线,黝黑的眼珠盯着小桃:“一桩命案。”
听见是公事的小桃不敢耽搁,迈着短腿跑回令姝面前传话。
程朝没有等多久,小桃挥手将仆从都散去,领着他进了院子。
令姝蹙着眉,疑惑的望着他。
程朝视线落在她膝上翻看的书册,上头记录着明州历年来出口海外的绸缎样式。他没有着急拿出绣鞋,而是询问道:“市舶司内记载颇全,可需要我帮你?”
令姝立马合拢书册放在一旁,语气冷淡:“说正事。”
程朝静默片刻,张了张口:“我只是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