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安静,掉根针都清晰可闻的环境里,她的肚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叫了一声。
气氛有些凝固。她悄悄摁着肚子,抓起桌上还剩半包的饼干啃了两口。
李昶挑了挑眉,神情难辨。虽然已是下班时间,他照旧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妥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角的一点碎发都顺从地贴着鬓角,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木质香。
“没吃晚饭?就光喝中药?”
他走到林起云身边,看见桌角搁着杯早就冷透还剩一半的黑咖啡,手边一包打开的号称“自然健康新零食”的廉价饼干,垃圾桶里也全是这种饼干的包装袋。
林起云给他递了个“闭嘴吧,没心思跟你开玩笑”的眼神。
李昶略一迟疑,又问:“工作进度怎么样?”
这个问题终于引起了她的关注。林起云眯着眼扫视一圈,招招手示意李昶看电脑屏幕。
她伸出葱白食指,“你看这里,瑞禾这家客户的注册地址是虚拟地址,且没有缴税记录、实缴资本为0、注册资金的实缴时间过长。”
李昶俯身,腰背弯出一截柔韧的弧度,脸和她一起凑到屏幕前,“你的意思是……这个客户是伪造的?”
“可能性很大,”林起云滑动着鼠标,屏幕上的信息随之不断下滑,“如果零星只出现几个,可以说是意外。要是数量很多,绝对有问题。”
李昶神色严峻,伸手就要去摸鼠标。
在快要碰上的瞬间,林起云像被烫到似的快速撤手。
在工作压迫下变得麻木迟钝的神经复苏,她恍然意识到两人此刻离得很近。李昶修长有力的胳膊横亘在自己面前,滑动着鼠标的那只手,骨节纤细、瘦长,像积雪堆盖下难掩苍翠坚韧的青竹,手背上盘虬的青筋就是竹子的纹理。
他半俯身,凑上去看屏幕上滑动的表格。在这个姿势下,肩背的肌肉绷得极紧,将贴身的白衬衫撑得无一丝褶皱。
林起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的肩膀比之高中宽阔了许多。当然,他比过去也沉稳体面得多。
她对他高中所剩不多的印象,是他常常窝在角落的座位上看书,无论周边男生是嬉笑玩闹、插科打诨、还是约着一起去打篮球,他从不参与。
他有一点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自闭。这种不合群的性格,加上一张引得万千少女情窦初开的初恋脸,让他一度遭到班上全体男生的孤立和排斥。
不过,以色侍人终究不会长久。高二刚转学过来时,几乎每天都有好几拨其他班的小姑娘抱团从窗口走来走去,只为了看一眼号称致远中学建校以来最帅的男生。
这份好奇常常在目睹到他畏畏缩缩的气质时灰飞烟灭。他总佝偻着腰背,像蜗牛似的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偶尔跟别人交谈时,眼神飘忽不定,手脚僵直,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与不适。
他不是言情小说里又酷又拽的高冷校草,他只是一个脸长得有点帅的自闭社恐。
“唔……我对你的工作能力从持保留意见改成还不错。”
林起云退开半步,幽幽道:“你能别靠这么近吗?大晚上的,办公室只有我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李昶顺从地避开一点。
林起云收敛着余光,又说:“不是,你老看我干嘛?”
李昶撤回鼠标的手,撑到办公桌上,脸挨得极近和她对视,她弯曲卷翘的睫毛和光洁额头上新长出的一两颗泛红的痘清晰可见。
“跟别人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是一种礼貌,谢谢。”
椅背上挂着她那件蓝色毛呢外套,上回远远一瞥还挺好看的,这次近看才发现衣领上有点脱线,袖子上起了不少毛球。
李昶站直身体,好奇道:“我有个疑问,工作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林起云反唇相讥:“你也不赖,这么晚还来视察工作?”
“不是,我上回来工位落了点东西在这。”
李昶从自己工位拿了本旧书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