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人了?你们不是说她来踹了知青点的门吗?她不也接受过惩罚了吗?孙美云这事还是你跟我说的呢,是不是?”杨君梅问第一天拉她进院子的女知青,那人迟疑着点了头,“谁跟你的说的她打了人?姓赵的!人呢!让他出来对质啊!”
王琳急眼了:“赵知青不在,你嚷嚷什么,他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脸上明显受了伤,他一向与人为善,我们从去年12月到这里,谁不说他是个勤奋谦逊的好知青,不是她打的还能有谁!赵知青只是不想我们和村民起冲突,才不愿意把后面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他不说全知青点的人都不知道,就你知道了?你还真是一条好狗。”
王琳气得想扑上来打她,杨君梅一点不在怕的,饭盒放下撸起袖子就想上,旁边的知青纷纷拉住最近的那个,隔开她们,才避免一场冲突的发生。
王琳被拉出门还在叫嚣:“放开我!杨君梅个狗腿子还有脸说别人!”
“算了算了,她还小你跟她计较什么,她本来就能说,你说你招惹她干嘛。”
“我说的明明是事实,你们不也都看见了吗?”
孙美云没吱声,原先声援过王琳的知青李佩无奈开口:“但赵知青可从来没说过是被人打的啊,我们都问过,他说是摔的,当事人都没说话你着什么急啊,还是说赵知青跟你说过什么?”
她其实隐约看出王琳对赵知青有点意思,她也20了,想找对象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赵知青气质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
王琳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没有,都是我猜的。好了,没事了,我去走走,你们回去吧。”
李佩和孙美云对视一眼,无奈摇头回去了。
而在院子里的杨君梅,虽然取得初步的胜利,还是气得不行。她进厨房放下饭盒,道了句“加餐”,便气冲冲回房了。
她趴在炕上,越想越气,用力锤着被子,想到加餐的红烧肉,更是气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呜呜哭着,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外面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摸摸肚子翻起来,觉得不能便宜了其他人。这时张兰轻手轻脚进了屋,她拿着碗和饭盒,安慰她道:“梅梅别哭了,看,你的肉,纪清瑜拨了一半剩下的让我给你拿过来,还有饭我也端进来了,你要不想出去就在里面吃吧。”
杨君梅喜出望外,也不顾脸上泪痕没干,便说:“你也来一起吃,这肉还多的。”
张兰婉拒了,留下杨君梅一人在房间享受她的美味。何以解忧,唯有大肉!
此时,回到家的姜知年觉得她出去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怀疑是不是下午捂驴蛋耳朵没捂牢,不然他怎么美滋滋坐在陈三叔腿上,而陈三叔用那种似笑非笑的奇怪眼神盯着她。
这熟悉的头皮发麻……
陈奶奶也被请了过来,正陪着姜奶奶玩,姜奶奶看她一眼便撇过头……完了,怎么换成了年年遭殃。
此前,柳月娥整理了他们带来的东西,把饼干分成两份,又作势去分点心,嘴里还念叨着:“要不是朝阳他爹和他二叔经过,我看你俩今天都不一定回得来,这糕点买的正好,虽然分量少但是稀罕,正好一家一份,还有这饼干……”
驴蛋哀嚎出声,姜奶奶也意识到口粮要危险了,拨弄柳月娥的手,意思让她把饼干拿去送人,还说:“这个多,不寒碜。”一场口粮保卫战之后,驴蛋和姜奶奶重归于好。
陈立行带着驴蛋和姜奶奶挨家上门道谢,完事又去了一趟陈大伯家,下午陈奶奶担心小孙子就支着小脚去过三儿子家,结果一个睡了其余都不在。
驴蛋确实卖了姜知年,谁叫他耳朵好呢,卖得战战兢兢,拽着陈奶奶的腿硬是把她拖回来自己家。
于是局面便成了如今这般,姜知年讪笑着进了厨房,端碗吃饭,好在有陈奶奶在,陈三叔同样没有翻旧账的机会。
吃到一半时,有人敲响大门,是大妞和她爹。
陈立行叫不进他们,陈三叔出来门口亲自请,大妞爹忙摆手说自己还要去姜家,双手捧了一小筒蜂蜜给陈三叔。
陈三叔示意他们看姜家祖孙俩也在屋里,大妞爹依旧摇头,大妞拿出了剩下的东西,依旧是一小筒蜂蜜,还有两双草鞋,一大一小,看着跟姜奶奶和驴蛋脚的大小差不离。
大妞爹看闺女拿出草鞋,更窘迫了,手不住搓着腿,也没能说出别的话,不停重复“救了娃娃的命”“万分感谢”之类。
大妞比她爹镇定,说着:“队长叔,今天多亏了驴蛋和姜家奶奶救了我的命,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拿不出别的,蜂蜜是我以前在山上采的,这两双草鞋是新编的,夏天穿起来也凉快,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说着,跪下朝里面磕了个头。
陈三叔忙上前扶起她,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丫头啊,你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大妞和她爹走远了,姜知年站在门口看着。大妞爹的背佝偻着,像是担着一座山,他看起来老迈又疲惫,他的年龄甚至没有陈三叔大……大妞瘦弱伶仃,背也微微弯着,走在她爹旁边,亲密又疏离。
她又想起大妞的那滴泪。
低了低头,她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