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脆响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闻夏这才回过神来,她双手紧握在一起,帕子虚掩住胸口处的一大片濡湿,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那边褚衡眼疾手快,还未等诸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外衫脱了下来,一把罩在闻夏肩上,将湿处遮得严严实实。
闻夏颔首,浅浅挤出一抹笑意权当表达谢意。
也许是看到她的不安,褚衡的一只大掌暗中覆上她紧紧攥着帕子的双手,手心的温热让闻夏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正对着主位上的李傔投来的问询目光,褚衡朗声道:“还烦请大人遣人带内子更衣。”
李傔眼皮倏然一跳,他早已打听过,这信王世子并未娶妻呀。
其实一下马车,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女子,毕竟这样引人注目的容貌和身段,想要忽略也并非易事。
只不过他并未多想,依照这位世子的性子,有一两个得宠的姬妾也是平常事,只是他这番在意的模样,这女子只怕不能轻视。
心里这样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殷勤唤来侍女伺候闻夏更衣。
闻夏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便跟着侍女出了正厅,往一间特意预备着贵客歇息更衣的偏厅而去。
从正厅往后走去,里面另有一番天地,回廊蜿蜒如缎带缠绕,连接各庭院的小径曲折有致,将奇石假山连成一幅画卷。转过这处石壁,便又是一座拱门,穿过这座拱门,一石假山又出现在眼前。
一时间,饶是记忆甚佳的闻夏,也绕得有些晕头转向。
偏厅与正厅实际相隔不远,但这样七拐八绕也着实废了不少腿脚。
整理妥当后,闻夏便打算速速赶回宴席,以免在外失礼。
可谁知打开门后,原本守在门外的侍女却不见了踪影,闻夏扬声喊了许久也无人应答。
无奈之下,她只得依着方才的记忆,自己摸索着找寻来时的路。
然而刚刚转过一座假山,闻夏就感觉到手臂上倏然一紧,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猛地向后拖去。
她眸光微动,一个恍惚间右腿已向后腾起,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向那不速之客狠狠飞扫过去,带起一地落花纷飞。
可那人好似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在她出招时就已经向后撤身,轻松避开这全力一击。
与此同时,闻夏另一只手暗暗向腰间摸去,可还尚未碰到随身的短匕,那只手也被人瞬间制住。
这人好似对她的招数十分熟稔,无论她如何出招,都能先一步作出反应。
就在闻夏想要奋力挣脱时,身后之人却轻笑出声。
这熟悉的气息令闻夏力道一松。
那人看闻夏不再反抗,也旋即松了手,任由她转身看去。
闻夏回首抬眸,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方才在席上献乐的琴师吗?
他身着一件淡青色外裳,长身玉立。双眉舒展而清浅,如天边的一弯新月;双眸幽深,恰似一滩古井,不带半分波澜。挺直如刃的鼻梁下,两片薄唇微翘,好似总是带着一抹温雅笑意。
并不似一般的耄耋长者,他看着年岁并不大,连而立之年尚且未满的样子。
闻夏双手握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双手相叠,深深屈膝,行了个极为端庄且漂亮的万福礼,与平日的不拘小节判若两人。
她脸上看不清情绪,低声问安:“昭昭见过叔父。”
徐临渊双手背在身后,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起身。
几息间,他眼中的笑意早已消散无踪,即使嘴角天然上翘,语调温润如玉,也掩饰不住眼底的那抹晦暗阴骘:“你还是太过疏忽大意了,可知错在何处?”
闻夏垂首:“错在急于动手,险些暴露自己会武之事。”
徐临渊眼中终于透露出些赞许,他伸出一手轻轻捋了捋闻夏额前的碎发,意味深长:“昭昭你要明白,这世上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叔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的手顺着女子的脸颊一直游移到小巧的下巴上,倏然加重力道,眸色一沉:“你托段忠带的话我知晓了,不过不是叔父不应允,而是你想找的真相恰恰与褚家有关。”
闻夏黑亮的眸子蓦然抬起,正对上咫尺处那汪幽深的双眼。
她心里一惊,原来叔父已经知晓她急于离开的原因。
没错,一方面确是因为她已彻底厌倦了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想过洒脱肆意的生活。
而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她多年来一直执着于一个真相,可却从来没有得到半点头绪,她想全心投入去寻找到一个答案。
看到闻夏眸子里的波动,徐临渊温润的声音稍带上点冷冽:“昭昭,叔父为了帮你打探这件事的线索,可是动用了不知多少暗点,你莫非不信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