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世子,外面有几个大汉追着一个女子从咱们车前跑过,我怕撞到他们,就猛地勒了下缰绳,连累您受惊了。”外面车夫的声音亦是惊魂未定。
几个大汉追一个女子?
车内的二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撩旁边的车帘,双手触碰的一瞬,闻夏像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而褚衡却没有察觉到似的,饶有兴致地向车外张望,无人知晓他的注意全然不在车外的变故,而在指尖一点转瞬即逝的温热。
跌倒在马车前的女子身披一件破烂的麻布白衫,墨发用一片白布零散包裹着,一看便知是尚在热孝之中。
与闻夏的柔美娇俏不同,这个女子长得一张冷淡的面貌,她眉宇间颇显凌厉,有种颇具攻击性的美,即使倒在地上也不难看出身材高挑,此刻一身素白,汗湿的乌发垂下几缕紧紧贴在脸颊,更显得倔强孤傲,如雪中的一束寒梅。
那几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的,看女子倒地不动,便直接上手拉扯,不顾她撕心裂肺的挣扎。
从他们争执之间大概能依稀听出来,这女子父亲刚刚去世,她既未出嫁,也无兄弟,如今无依无靠,便被黑心亲戚们商量着卖给年过花甲的老乡绅做妾。
然这女子性子刚烈,坚决不从,便趁他们不备自己跑了出来,这群大汉就是来逮她回去的。
“小蹄子,如今你没了爹,就得由我们做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几个大汉凶神恶煞地踹了女子一脚。
女子刚刚爬起的身子再次无力地跌进一片尘土中,虽狼狈不堪,却仍倔强地一点点向前挪动,直到奋力爬到华贵的马车前。
“求贵人救救奴家吧,奴家愿一生为奴为婢,报答贵人恩情。”那女子小鸡琢米般不住磕着头,直到那光洁的额头上沁出大片血迹仍未停歇。
见火烧到自己这边,车架上的谢歧凑到褚衡耳边轻声道:“世子,咱们还是莫要管这档子闲事了,从旁边绕过去吧。”
看着褚衡迟疑不定,他连忙接着道:“女子听从家中男子安排本就是天经地义,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不好插手。”
一旁的闻夏冷眼观望许久,此刻却黛眉紧锁,双手不自然地绞着帕子,有些坐立难安地观望着褚衡的脸色变化,看到他有些被说动的迹象时,额角已经不自觉地沁出几许汗迹。
“夫君,这女子身世可怜,她那些亲戚也是见利忘义之人,咱们就帮帮她吧。”趁着褚衡被说动之前,她还是柔声开口了。
看到褚衡仍摇摆不定,她悄悄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宽大袖口的遮掩下勾住他的手指,乞求一般微微摇晃,樱唇不自觉地抿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软。
褚衡眸光微闪,他可不相信一个从小被当作细作培养的女子会有此善心,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能做小伏低到撒娇恳求。
更何况是太子这般冷血无情之人,连贪墨难民灾银都做得出,这种人培养出来的细作又怎可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是以,她力保这女子一定别有目的!
虽早在心中决定救下这女子,以此为饵看看她们究竟有何打算,但褚衡还是装作为难的的样子,犹豫良久才下定主意。
“娘子有此善心,为夫怎会不支持呢?正巧娘子身边也缺个贴身婢女,那便将她带回府中伺候娘子如何?”
闻夏勾着他手指的手一顿,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她甚至还未提出要求,褚衡就已经主动将人送到她身边了。
一抹笑意发自内心爬上嘴角,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褚衡的眼神都热切起来。
褚衡将她转瞬即逝的变化全部收入眼底,不禁默默腹诽:
呵,真是个小骗子,方才连撒娇都僵硬疏离,这会儿如了她的意就笑得如此灿烂,细作当到这个份上,要是他的手下可是要重重惩罚的。
他转过头去,扬声问拉扯着女子的大汉:“那老头子给你们多少银子,小爷我给双倍的。”
随着这转头的动作,他脑后的墨发高高甩起,张扬肆意得让人咬牙切齿。
谢歧闻之一惊,连忙阻拦:“世子不可,您这何异于强抢人妾,若是王爷知晓了定要责骂您呀!”
他的声音洪亮异常,“世子”“王爷”“强抢人妾”这些字眼咬得十分清晰,引的围观百姓纷纷往马车这边侧目。
“这车里的竟然是个世子,不知道是哪个王府的?”
“还能有谁,能做出这种不耻之事的可不就只有那位了。”
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谢歧焦急的眼睛中透出一丝精光,待要再劝上几句时,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