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识得这二位是何来头,但这戏子十分善于察言观色,既然是知府大人的座上宾,那必定也是高门显贵,极力恭维自然是错不了。
听闻此言,闻夏已然是不觉红了脸,褚衡虽面上尽是赞许,实则耳根也微微泛红。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硕大的银锭扔给那伶人:“说得好,这是赏你的。”
四周作陪之人见此情景,也都争相说些吉利之词,而在一片喜气里,却有一个人在无人注意的幕后暗暗沉了脸色。
“啪嗒”一声闷响,好似是琴弦拨动的声音,厅中并无其他人注意,而闻夏却身形一僵。
趁着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台上正演到要紧处的戏目吸引住,她悄悄对褚衡耳语一番,借口更衣暂且离席片刻。
她毕竟只是褚衡的姬妾,而非这场宴席的焦点,是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匆匆离开的步伐。
果然,在一处隐秘石壁之后,徐临渊已经等候良久。
“叮嘱你多次不可动心,可我今日暗观那纨绔的神情,怎么好似对你动了真感情呢?”徐临渊的诘问突然而又严厉,问得闻夏猝不及防。
她问了问神色,缓缓道:“叔父叫我以夫妻之名潜伏在褚衡身边,只有引他动了真心,咱们的计划才能更顺利,不是吗?”
她迎着对面阴骘的目光,接着道:“他是否动心不是我能管的,至于我……我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怎么会对他动心呢?”
听到闻夏的否认,徐临渊的阴郁的面色稍霁,他缓声安抚:“叔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昭昭罢了。”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转而问道:“账册可是已经得手了?我看李傔搜查的动静不小。”
闻夏顺着他的话,从怀中摸出那半册账簿,接着宽大衣袖的遮挡,暗暗塞到他手中,又将昨夜意外三言两语阐明。
徐临渊虽面色有些不愉,但并未像往常那样斥责她,只温声淡淡问道:“那人可有伤到你?”
这话让闻夏想起自己肩头那道深深的伤口,可她并未多言,只垂手摇了摇头。
已出来半炷香时间,她不便再过多逗留,便想告辞后离开。
可徐临渊却抓住她的臂膀,眼中暗流波动:“昭昭,叔父一向对你严厉不假,但是你要记住,这天下无人比叔父对你更好了。”
闻夏有些诧异,叔父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语。
不过她知晓,依照叔父的性子,他的任何话都是不容反抗的,否则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即使不明白他的意味,闻夏还是顺从点头。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徐临渊心中却是一阵冷笑,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昭昭这孩子从小出身高贵,又是被自己亲手抚养长大,什么好的没见过,就算一时被褚衡这纨绔扰了心神,也只是从小未曾与什么俊俏外男相处过罢了。
待她识得这人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真面目后,自然就会嫌弃远离了,专心回归自己的人生正轨了。
这样想着,徐临渊向正厅走去,巍然端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根根分明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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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人,饮泉先生自请献乐一曲。”一个侍从走到李傔身边,躬身附耳。
“这……”李傔转头示意,询问褚衡的意思。
“甚好,甚好!”褚衡拍手叫好。他刚才暗自观察诸多戏子,尚未找到与昨夜相像之人,正想多见几名乐师,也包括这饮泉先生,毕竟昨日席上匆忙,他并未细看这人身形样貌。
徐临渊颔首,指尖飞动,轻拢慢捻,娴熟而灵动。
一曲终了,他却并未退下,而是向褚衡拱手道:“听闻京城的王公贵胄皆是天资聪颖,君子六艺无一不通,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与世子切磋一二?”
此言一出,四周也是一片哗然。
众人皆知,这信王世子乃是百无一用之人,哪里会什么君子六艺,叫他弹琴无异于当众为难。
可若是不应吧,那便是坐实了这纨绔之名,丢了信王府乃至整个皇室的面子。
厅里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悄悄观望褚衡会如何反应。
就在这时,一道清隽的声音却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