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是笼罩在天上的黑布,一切的呐喊呼叫都被遮盖,传到远处,像是林中被惊动的鸟叫。
黑魆魆的密林中,星子和月亮被划碎,胡碧珠带着晕倒的段牧席行走在其中,脚下盘根交错的树根突起,一不注意就会被绊倒。
她数不清自己到底摔倒过几次了,膝盖和手臂火辣辣的疼。
但是很奇怪的是,胸口的那道刀伤反而没什么感觉,甚至一度让她忽略了自己还有这个伤口。
段牧席在她的背上,耳边是他清浅的呼吸,昭示着他还安安全全的活着。
如果不是她和段牧席躲进一处洞口,避过了山匪的追剿,说不定他们就死在了山匪的刀口之下。
方才的劫杀如同一场噩梦,惊吓之余,留给胡碧珠的是无尽的惶然。但是此刻,天高路远,没人能为她分担心中的害怕。
不能死,不能死,堂堂的将军之女被劫匪杀死,未免太窝囊了。
胡碧珠没有空手擦眼泪,她脚下走的更快,冲着月亮偏斜的方向走。
段牧席说过,那是京城的方向,跟着月亮走,不会迷路的。
她要带段牧席回京,找到爹爹,让他绞杀那一窝作恶多端的山匪亡徒,落在他们身上的伤口,她都要一一还回去!
可是月亮挂的好高好高,这条路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胡碧珠力竭,正巧脚下又踩到了凸起的老树根,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歪斜,向地面倒去。
段牧席也跟着倒在了地上,所幸,还有她给他垫底,没让他伤上加伤。
“蓁蓁……你走吧。”段牧席或许是被倒地的压迫刺激到,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
“以后没有我守着你了……”他伸手摸到了胡碧珠脸上的泪,但是天太黑了,他瞧不见,“要坚强,蓁蓁。”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替她擦眼泪,随后吃力的退拒着胡碧珠,“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就软了下去,头歪着,又倒回了胡碧珠的身上。
胡碧珠回身,一把抱住了段牧席,嘴唇抑制不住的微颤,她声音不敢放大,“你少在我面前发疯!”
“你要是个男人,就好好地给本小姐活下去,等着我把你平安带回家!”她眼睛睁地很大,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月亮在她眼中模糊成了一道圆盘,她盯着天际,忽的又生出了无尽的力气。
她撑起身,不知道段牧席是不是还清醒着,“你得活着!不是要娶我吗?你现在就死了,难道留我一个人做寡妇?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
她重新向着月亮指引的方向前进,段牧席在她的背后,她察觉到他的身上开始发凉。
心猛然一惊。
快点,快点,再快点!
胡碧珠感觉心肺是被挤压着在呼吸,空气过滤到身体里,化成散不去的苦涩,长久地回荡在口腔中。
路越走越平,越来越宽,褪去了树枝的遮挡,天际终于毫无保留的暴露在胡碧珠的眼前,往前眺望,京城的护城墙隐约漏了边角出来。
希望给予了胡碧珠无尽的动力。
眼泪早已干涸,她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不疼了,一心只有那个念头,她要带着段牧席回家。
走到最后,四肢都麻木得丧失了知觉。
她凭着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带着段牧席走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归镇大将军之女胡碧珠——”
胡碧珠感觉喉中有什么跟着冒了出来。
天地分明开阔,她的呼吸却更加困难,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在割断自己的经脉一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