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天里,冯玉每天能见着阿莫两次,每回都拉着他问东问西。
为了防止阿莫再吃她剩饭,她确保每天都把饭吃个精光,然后到早上阿莫来时,她会问他吃了没。
通常阿莫是还没吃就给她送饭来了,冯玉就把自己的食物分一点给他,然后两人围着炉火聊着天,就把早饭吃了。
阿莫说什么她都愿意听,因为所有信息在她听来都很新奇,都是她不知道的东西。
好在阿莫真也不是什么沉默寡言的人,冯玉起个头他就能叽里呱啦说一早上。
海量知识就这么源源不断地进入冯玉的耳朵,并在她脑中构建出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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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很谦虚,他总说自己见识不多,只能把知道的讲出来,但冯玉觉得在一个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口口相传获取信息的时代里,他知道得已经够多了。
据他所言,这块大陆的中部被称作中原,现在国号为“昭”。大昭处平原地带,土地肥美,物产丰饶,气候宜人。天圣皇帝是该朝的第三个皇帝。
大陆北方的高原地带则是桀族聚居地,她们以游牧为生,每年要经历两次迁徙——春天,更北边的达达拉草原牧草疯涨,遍地翠绿,她们要迁到北部草原放牧;冬季牧场冰封,生存条件恶劣,便要南迁至洺河一带过冬。
也就是现在冯玉生活的地方,洺河北岸。
洺河如一道天堑,天然地成为了桀族与中原的分界线,而洺河再往东的整个狭长海岸线上,从北到南全是渔姥族的领域。
渔姥族以渔猎为生,每当台风海啸来临,便死伤无数。
她们自然也动过侵夺内陆领土的念头,于是拿桀族开刀,趁桀族迁徙之际展开奇袭。
但很快因不适应高原环境被击退——奇力古就是在那场战役中,被有数十根尖刺的渔枪划了脸。
而当冯玉问起除了这些以外,西部的广大领土是什么,阿莫就不太了解了。
他只知道一些传说般的说法,说那里遍地金沙,天上有九个太阳,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身上都只穿薄薄一层轻纱。
当然阿莫从没见过她们,只听阿姊说那里住着“驼驼族”,擅长通过买卖东西来赚钱,所以她们更喜欢和富有的中原打交道。
那冯玉就明白了,西部估计是沙漠地区,那里的人擅长经商贸易,纺织业也比较发达。
了解了大致地理分区之后,聊天便更集中在了阿莫最了解的桀族。
晚上,冯玉一遍遍地给自己擦拭止痛的药水、帮助愈合的药膏,然后用绷带一圈圈地把自己缠起来。
阿莫就背对着她介绍自己美丽的草原故乡——是的,他对洺河北岸的这个营地其实没有什么归属感,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个临时避寒的地方,一年只待三个月。
到开春时,桀族人会背起全部行囊,骑上她们的壮马,回到开满鲜花的达达拉大草原。
“不过迁徙也很苦的,要涉过河流,翻过小山,越过悬崖,顺利话也要半个月路程……而且每次总会死几个人。”阿莫说着,炭火映红他的侧脸,“但是回到草原的那一刻,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达达拉草原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冯玉瞄他:“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南下攻打中原?”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下令的。”语气不好是因为爱怼冯玉已经成了他的常态。
但看得出阿莫对大汗的这一决定是真的很不满,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已经过得很好了,我永远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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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好男人啊,好得都有点不像男人了。
冯玉对阿莫这种性格的成因也很好奇,问了一下之后确切得知,桀族就是母系民族,她们的大汗也是女人。
阿莫很疑惑冯玉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不是见过大汗吗?我都还没见过呢,还想问你她长什么样子。”
冯玉只能还是那套话术:“啊?我见过吗?我不记得了。”
“好吧……反正就是像你说的那样,大汗和十三喀扎都是女人,男人是不可以做这些的。”
“男人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从来没有男人做大汗的。”
“你不想做大汗或者喀扎吗?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你不觉得很爽吗?”
阿莫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要,听着就吓人。做喀扎有什么好的,每天忙不完的事,要见那么多人,还要跟其她喀扎吵架,哪有我现在这样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