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自帐内蔓延,渗透了层层绷带。
乾玟却只把军医给嚎过来了。
一看是军医,乾玟登时偃旗息鼓,趴下来任凭处置。
军医查看了她的伤势,大掌往她肩上一拍,笑道:“放心,死不了!看你白白嫩嫩,摸起来竟有些漂亮肌肉,不愧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吃过不少补品吧。你底子好恢复得快,只要多加休息,不消一个月便能站起来了。
至于王法嘛,肯定是有的,邹将军昨日已派人来看过你,今日一早,薛副将便上山剿匪了,定还你个公道!”
乾玟:……
谢谢啊。
她心念又转,朝黄鹂看去。
黄鹂接收到她的眼神,从怀里拿出一枚上等翡翠玉佩:“多谢您妙手回春,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谢礼。”
“这……”
乾玟笑道:“我一路上遭遇土匪,身上只剩这枚玉佩,您救了我的命,无以为报,请您务必收下。”
自从邹将军来了,河东军在整个渤国的名声便不好了,累死累活,也没多少封赏,走在外头百姓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大家都知道邹将军这次回京后,就再也不会回到军中了,想继续参军的就留在河东,而诸如她这种随行的,就指着回朝拿一波赏赐,然后解甲归田。
人心都是肉长的,家里又都有夫郎孩子等饭吃,如今又是在归朝途中,而非战时,对方不是敌军,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小商人。
身为军医,一年到头又能赚几个子儿呢。
想到家里的苦苦等着她的家人,她终究擦擦手收下。
“那不客气了,以后你唤我周姐便可。”
乾玟笑道:“周姐,那邹将军……”
周姐拍着胸脯说:“你放心,他每日最多去郊外练练兵,或练练武,你只要待在军帐中,就见不到他,他听不到你嚎,不会怪罪你。”
乾玟:……
她彻底趴下来。
周姐手放在怀里偷偷摩挲玉佩,发觉这玉佩成色上佳,质地清润,绝非凡品,至少抵她十年俸禄。她美滋滋收起来,再看乾玟,也不嫌弃她是个“娇生惯养”“弱里弱气”的“易碎品”了,反倒像看财神爷一般亲切。
后面果真一连三日,乾玟都没机会见邹以汀,次次都是周姐过来看她的伤情,只感叹她恢复得极好。
不过得益于乾玟的那几声哀嚎,现在全军营的士兵都知道,这里有个易碎的商人大小姐,像个男人一样受不得伤,大家偶尔出入军帐,看她的眼神都很微妙。
毕竟这里的将士们,战场上什么大伤没受过,没人会因为一点小痛嚎来嚎去。
乾玟也不急,就这样又睡了两日。
这日,因为剿匪,有不少士兵受了伤,军医帐时不时有人进出,还有伤的严重的,横七竖八躺在帐篷里。
“小姐,药好了。”黄鹂端着药碗进帐,周姐也跟着进来了。
帐帘乍一掀开,冷风直往帐子里窜,只是外头的雪似乎小了些,积雪也化开不少。
苍白的光打进来,直直落在她白净的面容上。
而另一边,帐外空地上,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土匪,大喊着“将军饶命”。
一身着青衣的青年立在众人跟前,侧对着帐口。清透的冬阳勾勒出他劲瘦挺拔的腰身。
不同于周围的壮如虎牛的女人们,他身形颀长,窄腰冷面,却如同青面獠牙的凶兽,散发出肃冷的杀意。
眼下世人以女子为尊,自然是越纤细的男子越美,他实在是不够柔美熨帖,眉目轩朗但凌厉,且眉尾有小小的伤疤,在世俗眼中,已算破相。
且其人若冰锥,压迫感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人遍体生寒。
只是隔着冬日难得的暖阳,没入乾玟眼底,却又化成昆山月光般,那月光下的青竹沉稳又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