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绫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他看不清小女孩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身份尊贵,身姿笔挺,一身红甲,利落甩出一杆红缨枪,仿佛能破天裂地。年纪轻轻,却能义无反顾冲锋陷阵。
只是战场出了变故。
地龙翻身了。
山崩地裂,一望无际的平整山道轰然裂开一条通天的罅隙,双方将士避之不及,统统坠入了悬崖。
情急之下,邹以汀横起斩马剑,剑刃在山壁上划出一道裂痕,震得他虎口发麻,一双手像是随时都会脱臼。
天河暴涨,像被震破了堤坝,咆哮着倾倒入山间。邹以汀堪堪落进河水中,斩马剑也同时断裂。
汹涌的河水漫过他的头顶,他脱下铠甲,奋力向上游,渐渐意识模糊。
一转眼,邹以汀便在梦里醒了,衣袍尽湿,躺在一片远离战场的溪水边。
他艰难地起身,用半截斩马剑勉力支撑起身子往前走。
一路上,水边躺着不少坠崖下来死去的战士,尸体完好无损的都很少。
河水被血染红,流经他的脚踝。
他强忍着疼痛,把脱臼的左胳膊接上,又强硬扭正移位的手腕,然后把尸体一个一个扒开来看,想看看还有没有有气的。
不知闷头找了多久,直到他在一片湍急的河水中央,看到一个红衣的身影。
他加快速度,一瘸一拐地跑过去。
少女趴在石碓上奄奄一息,背后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是镇潮军的刀所伤。
是夏侯绫身边的那个女孩。
邹以汀未曾犹豫,直接扑进湍急的河水中,把人捞上了岸。
少女的双腿被一根带钩刺的羽箭贯穿。
这是夏国的羽箭。
是内斗。
他扯下干净的中衣,草草帮她包扎了一下。
“坚持住。”
邹以汀忍痛背起她,小小的一个,轻飘飘的。他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往前走,寻找上山的路。
这条峡谷裂得太大,邹以汀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没有边际,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生路。
一路上,少女背上、腿上的伤口被水淹过后逐渐溃烂,开始化脓。
邹以汀只能用斩马剑帮她清理溃烂的肉,她在昏迷中会疼得哼哼两声。
她还一直在发热,他只能不停用冷水沾湿的布料为她散热。
不知走了多久,邹以汀几乎要筋疲力尽,斩马剑成了他的拐杖,一剑一剑插进土里,支撑着他往前。
他身上还有些干粮,用清水泡软送到少女的嘴里。
少女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却并不脆弱,求生意志很强,哪怕是昏厥中,也会凭本能吞咽。
夜里,邹以汀沿着水走过一段路,没找到一个活人,哪怕是敌军,也没有。
他悻悻回到少女身边,总觉这是上天的玩笑。
人们因为几片土地,战火不断,上天却只要一个翻身,便将所有人的命统统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