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风雪渐大,马车前行困难,碰见遇见一屋舍,里头住着对老夫妇,一行人给了银钱借宿一晚,赵佑宜偶尔发现附近有一梅花林,刚好闲来无事,楚禅隐便撑着伞陪她走走,权当散心。
两人在梅花林中一亭中坐下,石桌上头有局棋盘未解,两人干脆以此为乐。
楚禅隐见亭中风景正好,便唤人摆上器具,说是要赏雪煮茶,赵佑宜虽不明白他哪里来的文人骚客般的爱好,但还是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的手漂亮修长,犹如精心雕刻的玉石,无论是执棋还是烹茶的样子都赏心悦目,单看他这个人完全想象不到他是位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反而像游离于人世之外的仙客,又或者像被娇养的富家公子。
“我为表妹弹一曲如何?”侍卫把他心爱的古筝也带来了,他见赵佑宜兴致不高,便提出为她弹奏一曲。
白雪红梅,亭中好景,他素手纤细而有力,拨弄着琴弦,曲意犹如雪地中绽放的寒梅,又如飞翔于林中的鸟雀,是声入人心,是曲动人意,风雪拂过他的眉梢发尾,他淡然处之,一曲终了,弯唇浅笑,人间仙客不过如此。
是一曲《高山流水》,听得她失神片刻。
“古人云高山流水觅知音,表兄这一曲,可有引我为知音之意?”见他笑容,赵佑宜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筝上。
楚禅隐神情未变,只是道:“从幼时初识,你拿起剑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哪怕你后来因故以病躯示人,我心依旧认为你是你。”
“表兄以为如今这世道如何?”赵佑宜低下头看着杯中旋转的梅花,那是刚刚楚禅隐手欠扔进去的,他看上去年少老成,但总在这些小事上显得幼稚。
楚禅隐沉吟片刻,“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自三年前神京就开始在秋末连续好几个月下大雪,就算将近开春也不曾停歇,民间一直有传闻说是天罚,罚的是当今为君不仁、荒淫无道。
这些传言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君王登基造势,打着就是君权神授的幌子,所谓天子就是这么来的,可真正能支撑起一个王朝命运的归根结底还是民心。
晋国国运衰微,各国虎视眈眈,自先帝上任重文轻武,晋国从三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逐渐没落,要不是有赵家军出征、各藩王镇守国门,晋国早就改了姓氏。
“其实我本来想说,若是表兄有一天想登上权力的巅峰,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赵佑宜笑了笑,眼底情绪不明。
“我没有这个想法,若是表妹想效仿武皇登基,我亦可为表妹出谋划策。”他说这话时眼神极其认真,实在不像玩笑话。
赵佑宜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想通过他活色生香的皮肉看到他内里的魂魄,她不知他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毕竟在晋国纵使在民风开放的年代也没有出过女帝。
“为何?”赵佑宜没装模作样地说些客套话,楚禅隐的野心她看得到,那她的野心楚禅隐自然也能看到。
“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做皇帝重要吗?”楚禅隐这话说得轻巧,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登上权力的巅峰,我要的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赵佑宜目光澄澈,语气郑重,她要的向来如此,赵家世代从军,忠的是国是民,她从来不觉得皇位有什么好的,能让百姓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才是王道。
她感觉楚禅隐看她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笑意盈盈:“那便请念琬与我一起共济天下了。”
“那这便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赵佑宜以笑回应。
去云州的路途并不远,只是为了躲避追杀,不得不抄小路前行,速度自然慢了些许。
等他们一行人乔装打扮至云州时雪已经停了。
他们装作富商来到云州走访,扮的自然是一对夫妻,赵佑宜难得换上了鲜艳的衣裳,而楚禅隐则是换上青衫,拿起把折扇附庸风雅。
“现在我们的身份是行商的赵家娘子和她文弱的相公,明白了吗?”赵佑宜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裳,随即伸出手帮他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表兄其实穿青衣也极其好看。”赵佑宜忍不住笑道。
楚禅隐挑了下眉,“我文弱?貌似表妹看上去更符合这个词。”
“这你就不懂了,障眼法,不然太显眼了,他们肯定想不到威风凛凛、一代枭雄的楚王会扮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赵佑宜打量了一下他,顺手拿起桌的妆粉拍到他脸上,掩盖他红润的唇色,一下显得弱不禁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