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下意识地替我挡住一点吵闹,好像我是个需要保护的病人。
可事实上,她才是那个被照顾的。
我身体动不了,但我可以记时间。她一躺下我就看着钟。两点前,我会叫她:“快了。”
她翻个身,声音还带着困意:“知道了。”
有时她起不来,或者实在太累,我会让她再睡一会儿,叫助理推我过去,我坐在床边守着,听孩子哭,不碰她,安静看着。
她说我是她见过最会“看人”的人。
其实不是,我只是太清楚,自己除了看,能做的实在太少。
但我记得她所有习惯。她喂奶会坐在窗边那张布艺扶手椅上,喜欢左臂搭着靠枕,右手半托孩子下巴。她腰不好,坐久了会疼,我就让人偷偷给椅子加了隐形垫,还在椅子边藏了一个暖水袋。
她没发现,但我知道她第二周起,腰不疼了。
她给孩子换尿布手很快,但动作温柔。她说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感受到“控制”,要让她知道,“你是被欢迎的”。
我第一次听她说这话,是在她给褚念乔洗屁屁的时候。那天褚念乔哭得厉害,她没生气,反而笑了一下:“你这么抗拒,看来你爸的基因很强。”
我想了半天,也没听懂这算夸我还是骂我。
*
那段时间,我很安静。
我的工作基本都在早上七点到中午一点完成。董事会知道我身体状况,都愿意配合我的节奏。我不出现在任何不必要的应酬场合,乔燃也不愿我耗神——她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活得比我久一点。”
我知道她不是说笑。
我这个身体,说难听点,就像一部慢慢熄火的老机器,只要保养得当,就能多跑几年。
她不说我明白,但我还是偷偷做了遗嘱更新,变更了信托账户,把孩子、她、我在意的所有人都重新排了一遍顺序。
我没告诉她这些。
有些事,一个人做就够了。
她已经为我承担了太多。
*
褚念乔五岁时,我送她去幼儿园。
那天乔燃刚好开会没空,助理建议我别去,说不方便。我看了眼轮椅,点点头,说:“我知道。”
但那天早上,我还是换了最简单的衣服,让人帮我穿好鞋、绑上轮椅束带,一路坐着去校门口。
我不能进校园,但我可以在门口等她进去。
她背着小书包,回头看我一眼,喊我:“爸爸!”
我说:“嗯。”
她又喊了一声:“你会在原地等我吗?”
我说:“会。”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还小,但她是我和乔燃的女儿,她心思细腻,比别人早熟。她知道我行动不便,也知道我不一定总能“陪在她身边”。
可她需要一个承诺。
我就给了她。
我那天等到她进了教室,助理推我回车上,我看着校门,忽然觉得,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不是权力,不是赢,而是——你有牵挂。
你是某个孩子眼里,不能错过的那个人。
*
乔燃那天晚上回来,问我:“你今天是不是去了学校?”
我没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