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在想什么?
应该是什么都没有想。
没有想过这样是否有用,没有想过一个正常人是否会因为半夜有个陌生人敲自家的门而害怕,更没有想过这样是否会给他人带来危险。
被逼到绝境时人们似乎总会放弃思考,很少有人能在绝望中不向本能屈服——因为人的心灵就是那么脆弱。
即使回头去看,那个困难已经从不可攀越的高山变为可以一脚踏过的土堆,但菲丽丝依然相信,如果那个夜晚的那扇门没有在自己面前打开,那今天站在这里的她也不会是现在的她了……
“…………”
“你不要再敲了,小心弄伤手。”
门的另一边,本已经靠坐到门板上的少年猛地直起上半身。
“有、有人吗?!”
少年飞快抹去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体几乎贴到了门上:“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母亲吧……她真的没有染上瘟疫,我可以发誓……”
“我愿意相信你,可这里已经有人染上了瘟疫。”
不等他说完,门后的声音这样说道:“如果这里的修士跟你去了你家,很有可能会把疫病染给你和你的家人,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吗?”
少年短暂愣了下,下一秒便忙不迭点起头。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您愿意帮助我的母亲,这根本不算什么!”他显然十分激动,说出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谢谢您……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我……”
“你先别急着感谢,我不是修士,帮不了你太多。”
来自门另一侧的声音再次打断他的话,条理清晰地说道:“我只能帮你向住在这里的修士传话,说明你的情况,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他们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要是太远了估计也不行……”
少年有些呆愣地听完这些,这才意识到门内与自己对话的声音似乎有些稚嫩,完全不像是一个会在修道院中出现的声音。
可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急忙报出了自己姓名:“我叫弗朗西斯科,弗朗西斯科·达普拉!我的父亲马尔科在普拉镇上开了一家旅馆,唯一的旅馆!我家距离这里不远,过去我们一家人也经常来维利斯的教堂……”
“好的,我会向他们转达你的情况。”门那边的人如此说道,“你不要着急,不管他们答不答应我都会再回来的。”
声音消失了,少年也像是再次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这是他问过的最后一处……如果再被拒绝,他就只能回家了……
可回家,能怎么办?
母亲已经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如果连最后的告解都没能做就死去,那她还能在天堂与父亲团聚吗?
少年看着灰色的墙砖,突然出了神。
平时很活泛的大脑此时空空的,什么都没想,只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门的另一边始终再没有传来声音。
狂跳的心慢慢冷却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他们家经常往教堂和修道院捐款又怎样?负责普拉镇的神父都抛弃了自己的教区,卷着教堂中所有的银器逃走了,连维利斯城内的神父也变得那样无耻可憎……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建在维利斯外城、他们从没踏足过的修道院会向他伸出援手……
少年抬头看向天穹,强烈的日光让他最后流出两滴眼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按在墙上的手渐渐收紧,最后无力垂下。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的突然打开了。
昏暗的门内,一位穿着灰袍的老人和一个短头发的小孩慢慢从阴影中走出。
“普拉镇的弗朗西斯科,是吗?”
年迈的灰袍修士笑着走向少年,自我介绍道:“我是阿西亚的萨瓦托雷修士。如果你不介意我并没有身领神职,我愿意为你的母亲做一次的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