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入园,阵阵清幽梅香熏了满鼻,催人欲醉。
穿过重重傲雪红梅,园深处静立着一座青墓碑。
岁岁站在离墓碑一丈远之处,竟不敢再上前,天边下着的分明是薄雪,可她心头刮起的却是山风海啸。
于母亲,她满是愧疚。
倘当日自己不曾答应纯妃驱父亲和母亲离开江左一事,是否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
这十五年踽踽独行来,她似乎还从未与母亲正正经经地说过一句话,如今再欲言,已是天人两隔。
岁岁缓缓走到墓碑前,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跨越生命的鸿沟。
她停在母亲的墓前,抬手轻轻扫去碑上几朵凋零的梅花。
手指划过碑文,丝丝凉意犹在指间,她最后抚上墓碑中的“张意沉”三字,字痕深刻,可见刻碑人在雕刻这三字时的情深意重。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迷了眼,将视线浇盖得朦朦胧胧,热烫而晶莹的水滴缱绻在眼眶里。
岁岁固执地昂起头,没让泪滴下来。
白雪在衣襟上化成水,湿意浸透肤骨。
她轻轻唤道:“阿娘。”
“念念至诚,岁岁平安,唯愿阿娘泉下安心。”
大风刮过枝头寒梅,散落几朵梅瓣于发间安然休憩着。
晏子疏轻轻抚上岁岁的肩膀,道:“雪大了,回去吧。”
她点点头,转过身时却难以自禁地回头去望,直至墓碑掩于红梅白雪之后。
再回到府里时,欺春、伴雪、周稽已经从市集上回来。
三人不单购置了好些家具物什,还买了不少食材回来。
欺春道:“小姐府上没有厨子,从此以后欺春便来当小姐的厨子。”
说着便拎起食材往厨房跑去。
至月色泠泠,泻了满院如水清盈,将地面积雪也映成流银。
欺春、伴雪、周稽端着盘盘菜碟呈到桌上,溢了满室芬香。
欺春倒在此时流露怯色:“小姐吃惯了宫里的膳食,也不知道我这手艺合不合小姐胃口。”
岁岁瞧她紧张的神色,遂轻轻夹起盘中一块豆腐,浅尝一口,入口是清淡与柔滑。
确不似宫中膳食那般惊艳,却多了几分宫里尝不到的烟火气。
她低笑着说:“很好吃。”
欺春长吐一口气,似乎终于放松下来。
晏子疏叫几人坐下一齐吃,如今不似在宫中那般拘谨,欺春与伴雪倒也放得开了些。
周稽则是个粗人,吃起来嘴没个停的。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入室内,室内灯火明灭,照彻一室人间烟火。
用过饭以后,却闻周稽道:“俺买了几束烟花回来,岁岁殿下,俺想放烟花了,可以不?”
远穹上只有淡淡月华吐着辉芒,早过了放烟花的日子,周边邻舍静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