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陛下竟饶了他?」吴津河一时气急,手边名贵的茶器便被拨至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上首坐着的昭武副尉张喆冷冷瞥他一眼,沉声道:「你如今在我府上摔摔打打,是想做什么?」
吴津河自知不妥,只好又腆着个脸去那人膝下跪着,讨好道:「将军,那鼠辈将我都打成那样了,您看,这边脸都还肿着,夜里睡觉都不敢翻身,实在是痛呐。」
「他是太子侍读,皇帝当然偏袒他。」张喆睨他一眼,轻蔑道:「你自己私下处理不好,还指望陛下替你出手?」
吴津河闻言,眼睛一亮,抬头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谁人不知你李氏是我府中之人,叶悬逸他敢打你,便是打我的脸面。」张喆冷笑一声,杏色麒麟服在烛光下淡淡生辉,他从墙上卸一把利刃,刀鞘摩擦间铿然作响。
「你去寻个由头,把他送来我手里。」张喆嘴角浮出一丝笑,「能办得干净吗?」
吴津河跪谢道:「能,能!谢将军,谢将军。」
张喆将他扶起来,露出惨白的牙齿笑道:「你若办得好,本将军便亲自替你剥去他的皮。」
园中一颗老桃残花败叶,风动时便毫无声息地簌簌落下,默不作声地归于尘土。
第17章
脊檩一木若损,房屋将倾。
「那刺客死了?」明昭帝双眸微暗,低声问。
「是。」潘福躬身回道:「据说是……服毒死的。」
「服毒,他哪来的毒?」明昭帝闻言冷笑一声,摇头叹息:「如此说,朕的地牢里竟还藏有奸细?哈哈,乱啊——」
潘福低着头,不敢妄语。
「双腿废了,瞎了一只眼,手筋也挑了。」明昭帝低头笑道:「从春末至今,过了三个月,什么都不肯说……他竟硬撑到这个地步,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潘福抖了抖,问:「陛下是觉着……」
「罢了。」明昭帝并没想听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道:「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朕连想都不敢想。」
潘福小心地伺候上一盏温茶。
「退下去吧。」明昭帝叹一口气,「朕乏了,让竹帘将日光遮的紧密些。」
「是。」潘福伸手放下卷起的竹帘,将夏日毒辣的日光挡在外面。
待众人出去后,明昭帝依旧笔直的坐在书案前,隔了良久,才缓缓泄下气。
他疲惫地靠在雕花椅背上,仰起酸痛的颈脖,目光便自然地便落在了屋顶。他望见几根巨大的粗木横架于上,作为脊檩,旁边许多细小木椽触头接尾,纵横交错,累累拼接而上,宛如天成之网,稳固而庄严。
明昭帝的目光久久不愿移开,便维持着一个仰头半拉伸的可笑姿势,心想:「瞧着井然有序,但若其中一根被虫蛀掉了,或是坏掉,断掉。这雪芸殿,也将不复存在。」
一木若损,房屋将倾。
他忽然笑起来,闭上眼,将自己的身体全然抛掷于椅上,心里不知腾起一片什么滋味。
城北刺杀太子的刺客死了,意味着线索断了。线索断了,他便不会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是谁存有异心。
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