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仿佛又变回从前那无忧无虑的小郡主。
陆崖正欲扶她歇下,纪韶华胸口却骤然涌上一阵尖锐灼痛,原本硬压下去的那口血,无法再克制,随着剧烈的咳嗽涌出。
黑红的血混着药液,触目惊心。
陆崖抿着薄唇,面色发白。待她咳得稍缓,才抬手轻轻帮她顺气。
周围人噤若寒蝉,却无人察觉,陆相为小郡主顺气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纪韶华不愿躺下,轻声问道:“我能……靠着你吗?”
陆崖未曾作答,只是默默起身,换了个方向坐在床头。为了让她倚靠得更舒服,特意往里坐了些。他轻轻揽住纪韶华,她整个人的重量便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上。
纪韶华从未想过,有一日两人会靠的如此近。
近到她能清晰察觉那空荡荡的左臂,背上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和他身上浅浅的木质雪松香。
而这,竟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陆崖……”她轻声唤他,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
“如果……我死了,你会生气吗?”她问。
陆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不会死。”
纪韶华靠在他怀里,头无意识往他颈窝处贴近几分,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每次闭眼,总能看见那日刑场——泛着寒光的刀,刺目鲜红的血,还有刑台上的家人……
意识逐渐模糊,她阖眼一瞬,一句“谢谢”轻轻落于陆崖颈侧。
怀中人的体温渐渐散去……
陆崖俯身,温柔地、浅浅地在纪韶华额上,落下一个她永远不会知道的吻。
只觉眼底酸涩,却落不下一滴泪来。
*
失去知觉后,是无边的混沌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屋外的喧嚣,唤醒了纪韶华微弱的意识。
平日冷寂安静的相府,今日却反常地嘈杂,屋外来往的脚步声凌乱,夹杂着低语与物件碰撞的声响。
纪韶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被这嘈杂扰得眉心微蹙,心中生出一丝烦躁。
半梦半醒间,意识恍惚回到当年那日——刑部之人冲进安王府,惊呼、哭喊,刀光血影……
“不要!”
纪韶华猛地睁开眼,被强行唤醒的身体,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要冲出胸膛。她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息着,耳边好似还回荡着刑部士兵的脚步声。
然而,她却未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已许久未曾如此强有力地跳动过了。
“小郡主,怎么了?”听见屋内的叫喊,侍女小翠慌忙推门而入。
纪韶华的感官被担忧淹没,并未察觉出周围的不对,只忙问:“相府怎么了?”
“相府?”小翠怔愣片刻,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细看之下,小郡主刚从梦中惊醒还未梳洗,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眼中布满血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居然有几分狼狈。
小翠暗想:小郡主是不是魇着了?梦见那恶名昭著的陆相,对付我们安王府了?
她忙给小郡主倒了杯温水,递去安抚道:“小郡主莫怕,那陆相爷再猖狂,也没本事对付咱们安王府的。”
纪韶华却怔怔的看着她,喉咙发紧:“小翠?”
眼前的小翠眉眼鲜活,熟悉而又陌生。
“小郡主?”小翠见小郡主表情奇怪的盯着自己,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