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居庙堂,女帝处江湖,见识眼界颇为互补。
李茂贞瑰丽异瞳掩于长睫之下。他问道:“在长安时,为何与我对立?”
李云昭沉声道:“李星云是天子之身,我若不拦你,你便会犯下弑君的大罪。”
李茂贞毫不在意:“如今这世道,谁没有罪?”
可李唐后裔的身份,不该成为李星云乱世求全的原罪。
何况……她不想来日史书工笔,她的王兄与朱温之流同列。
她反驳道:“这便是你助纣为虐的借口么?”
她顿了顿,语调柔软了下来,怀着某种期待问他:“你此番回来,果真是为了宝盒么?”
他喉咙滚了滚:“是,也不是。我是为了岐国,为了我们李家的……”
“宿命么?”又是这一套老生常谈,她听得够够的了。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十年之前她不就明白了么?
在他的宏图霸业面前,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我明白我欠你许多,但现在……”
“现在岐国很好,”李云昭嗤笑着打断,“你在与不在,都一样。”无所谓。
十年过去,王兄也不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了。
他教导有方,她从善如流,如他一样踌躇满志地望向这天下。
这才是宿命。
她缓声道:“没错,真正的宝盒在我手上,可那与你无关。”
李茂贞话不算多,一开腔往往一语致胜,被人堵得接不上话还是头一遭。
他沉默许久,一字一顿开口:“可你,与我有关。”即便抛开那些不可说的心思,她也是他的亲妹妹,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李云昭的身形明显一僵。
李茂贞顺势道:“你说过,你以后要游遍岐国以外的所有地方,去画出你看到的世间百态和繁花似锦,去寻找……你渴望的相濡以沫和风月无边。”他怀有私心地要求她放弃自由,斩断情欲,如今看来倒是一句笑话空谈了。
他握住她赤裸的肩头,“可为兄知道,你心中一定……”
李云昭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坚决地隔在两人中间。
凛冽的寒铁贴在他薄薄的颈部肌肤上,他也不后退,手上抓得更用力了,垂眸望向她。
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她像是为了鼓舞自己,咬唇厉色道:“我的心中只有岐国,以后也是!”
“若是如此,你便该让那天子助你,而不是你助他!”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过阿云对那李星云起了心思,毕竟二人年岁相差不多,阿云对那小子又是照拂有加,在长安为他可谓奋不顾身。
不过仔细一回想,二人之间相处的模样不像有情愫。
李星云和李存勖虽然同样令他恼火,但必须承认,李存勖综合来看还是比李星云高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即便他死了,阿云也不会轻易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