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星虽然不知道这些隐情,却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唉。”说完这些,冯凯也不免有些唏嘘,“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蜂鸟的故事,在世界还是一片漆黑混沌的时候,蜂鸟怀着一腔热血,披荆斩棘,把光明带到了人间。但后来呢?世界上已经有光了,我们还需要蜂鸟吗?”
车内又沉默了。
良久,顾红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怎么会不需要呢。就像你说的那样,人有七情六欲,永远都在经受考验。我们的心,也不总是那么强大的。有朱,就有墨;有光,就有暗。守住一分光,就能抵住一分暗。就像我们现在办的这些案子,你看到没有,其实并没有什么小案子,所有的小案子,只要我们不予打击,都会变成大案子。如果我们对小案子也能做到及时打击,那么就会减少很多大案子。”
冯凯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蜂鸟就在那儿一直守着光明与黑暗的边界线呢。它要是松懈了,黑暗就得占上风,光明也就失守了。”
冯凯的心里很是佩服顾红星,他的思想真的很靠前,实际上到了陶亮的年代,公安的很多工作都已经从“打”字变成了“防”字和“控”字。把工作做在前面,防患于未然,才是治世之道。陶亮身处那样的环境,曾经还不太能理解,而现在算是感同身受了。
“人民群众的事,无小事。”顾红星说。
“人民群众的事,无小事。”冯凯重复了一遍。
两个人像是对着彼此发出了誓言。
“这么一想,我最近确实有点乱了阵脚。”冯凯挠挠头说,“心里老急着把蔡村案子给结了,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可说呢,你在办公室里等电话的一个多月时间,也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吧?”顾红星也直言不讳起来,“接电话,可以让内勤小叶来做,这本来也是她的工作。等到真正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你再上也不迟啊。”
“嗯。不过你说也奇怪,都说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怎么就找不出一个林倩倩呢?”冯凯心里始终有点纳闷。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顾红星说,“眼下你能不能全身心投入这个小案子里呢?”
“那肯定的,我给你承诺过。”冯凯说,“这帮车匪路霸,我肯定得给他们揪出来。”
“那就好,不过不能蛮干。”顾红星说,“有线索,我们多沟通。毕竟,这伙人有攻守同盟、互相掩护,不是那么好查,更不是那么好抓的。”
“欸,知道啦!”
开车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聊着聊着,两人便到了韦星所在的煤炭运输公司。
两人说明来意之后,韦星瞪大了眼睛:“我是4月报的案,现在已经快9月了!这就是你们的效率?”
显然,话语中带着不少怨气。
“主要是因为我们最近啊……”冯凯准备解释几句。
顾红星则直接打断他说:“我们之前没有重视,是我们的错。”
他的主动认错,让韦星的怨气打消了不少。韦星说:“你们让我描述那个扎小辫男人的样貌,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当时我是通过后视镜看到的,本来就看不太清楚,身高、体态都不敢确定。但是,我记得当时他们留了一把铁锹在我车上,我交到派出所了。”
“哦,好像是有印象,当时的报警记录也是这么写的。”冯凯眼睛一亮,对顾红星说:“顾支队,你比较忙,不用送我了,我现在自己去派出所找铁锹,然后去海关。”
冯凯本以为去派出所找个东西可以速战速决,未曾想现实情况却不那么乐观。
时隔数月,派出所实在是想不起来那把铁锹在哪里。好在所长说了,凡是他们觉得用不上又不能丢的东西,一般都堆在仓库里。
派出所有个大仓库,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的是坏掉的警用摩托车,有的是查缴回来的找不到失主的赃物,还有自行车、电视机,甚至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可谓应有尽有。
仓库里的东西,大多是有一定的价值,要么就是造型独特,否则也不会引起小偷的注意。而冯凯要找的铁锹,则是一种既没有价值,也不引人注意的东西。不引人注意的东西,放到了一堆引人注意的东西中,要找到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难了些。
杂物众多,又摆设无序,冯凯花了半天的时间在里面翻寻。他一边回忆自己和顾红星在火葬场杂物间里找物证的往昔,一边终于在一架板车的下面,拖出了一把铁锹。让冯凯惊喜的是,铁锹的木柄居然被人用报纸包裹了起来,防止它和其他物品一样被灰尘盖满。
“这是谁干的?”冯凯指着锹柄问所长。
“可能是接警的民警做的吧,我们派出所已经有要求了,凡是物证,都要装在盒子里,装不下的,都裹起来。”所长说,“顾支队来给我们讲过课。”
冯凯的心里不停地为顾红星竖大拇指。他不仅自己有物证保护意识,还让所有的民警,甚至所有的民众都树立起了物证保护的意识,这才是真正有用的啊。
“对了,你们辖区的新警,都是怎么认路的?”冯凯突然问道。
这个年代没有导航,乡村小路错综复杂,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辖区民警都能对自己的辖区地形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