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津杨忍不住见缝插针:“叔,绑架很正规吗?”
花臂哥立马拿袜子要把他嘴堵上。
俞津杨一听见对方脱鞋,赶紧以死明志:“你敢塞我嘴里,我敢死在这里。”
他想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见得真敢撕票,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弄他眼睛,果然,对方把鞋扣地上用力拍两下,又穿回去了,和夹克男冷嘲热讽说:“公子哥就是矫情,一个个都拿洁癖当生死状。”
夹克男一声不吭。
花臂哥又自言自语:“懂懂懂,公子哥嘛,肯定嫌我们乡下人的脚臭。”
俞津杨也蛮无语:“你要不嫌臭,你怎么不塞自己嘴里。”
花臂最容易激怒,果然气跳脚:“闭嘴,再叨叨揍你了!话这么多,别的公子哥怎么没你这么多话!”
这不到四十平米的逼仄空间,他们连空调都不敢开,闷热黏稠得像一锅烧糊的火锅底料,反复炖煮着。
俞津杨活像是被一条等着他们开锅待宰的鱼,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将后脖颈挂在椅背上,蒙着眼睛仰面朝着天花板,脖子上的血渍和汗水顺着锁骨蜿蜒着一道道流进几天没洗的T恤衫里,假装生无可恋的口气:“她……没给我回信息吗?”
“回了,让你去死。”花臂说。
“……”俞津杨一愣,撇开头,“我不信。”
“不信就别问!”花臂一脚踹翻他面前的啤酒瓶子,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唏哩哐啷掉了一地,“你不是说她是你女朋友吗,怎么连名字都没备注,你小子要是敢框我,我真能做掉你。”
“吵架了不行吗?”俞津杨面不改色,也很难改色,锅底灰都比他脸色好看,下巴朝花臂的声音方向微微一扬,但凡这会儿洗干净,露出眼睛,多少是有点欠扁的,“你没看她正找借口要跟我和好呢?”
花臂这辈子最恨五种人——一种是有钱的,一种是长得帅的,一种是学霸,一种是受女人欢迎的,还有一种是眼睛长在鼻子上面的。
俞津杨在花臂这里就是一个长在他雷点上的公子哥儿。
俞津杨当然也逮着机会就一个劲儿的攻击花臂:“叔,你们流程到哪了,你们还没给我爸打电话吗?商量好要多少钱没有,我明天就要中考了!”
“……闭嘴,你再催一下?”
花臂拿夹克男的手臂指着俞津杨。
夹克男动作粗暴地把自己的手抢回来,眼神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凶神恶煞和狠劲儿:“都特么的给我闭嘴!你再和他说一句话,我看你是真没脑子!把他手机和屏蔽仪拿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招。”
俞津杨默默将脸转正,面上平静如水,其实他心脏快蹦出来了,在他空空荡荡、无依无靠的胸腔里如擂鼓一般疯狂地跳动着。他不敢呼吸,生怕带动胸腔的起伏引起他们的怀疑,他只能竭尽全力、生生压抑着每一下喘息,压到最后整根肋骨开始抽疼。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死死咬住牙,绷着一张冷脸,喉结却不自觉地滑了下。
如果他真死在这,他希望老爸老妈不要看到他最后这么扭曲狼狈的样子。
也有点后悔,他其实不该发那条信息,想起她提到斐波那契数列,他脑子一热就去忽悠花臂了,万一她没能解开,他真的真的不会怪她。
但是以她爱逞英雄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要跟那几个数字死磕到底了。
***
夜色匍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城市霓虹闪烁,彼时不过临近九点,却破天荒地陷入沉寂,马路上偶尔有车轮辚辚压过,也都仿佛踩着最小码的油门从城市中心滚过去。
明天是丰潭县一年一度的中考日,政府部门已经发了最近三日禁鸣喇叭的消息,城市也提前熄了灯,等待这场全城中学生大阅兵的降临,最后一夜饱满的精神状态最为重要,考生们都不约而同提前钻进被窝找周公去了。
俞人杰的别墅区还亮着灯,警察在他们的家的各个楼层都埋了电话收听器,绑匪在早上八点和中午十二点都来过电话,要求是——三千万,现金交易,明天就准时放他儿子回去中考。
俞人杰和唐湘这么多天没见着儿子,神色憔悴到完全看不到昔日的神采,两人形容枯槁,此刻竟能从他俩身上看出一丝当初高典爷爷奶奶的模样,衣服全是皱皱巴巴,头发凌乱如杂草,还止不住地隔一会儿就抓,隔一会儿就挠,两人此时像两根风一吹就倒的空心秸秆。
他们想过对方可能要五百万,一千万,但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三千万,还是现金。关键人被抓走了好几天,还故意卡着中考前的最后一天给他们电话。
俞人杰尽量让自己听上去镇定地说:“先让我确保我儿子的安全,你们没有欺负他,没有打他对吗?我要视频,让我们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