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晴一两日又刮起风雨,常青山一带受灾的范围再度扩大,武侯迟迟不归,方应知带一队兵马前去相助。城内的灾民越来越多,远超衙署能接济的限度,幸元窈带百石粮食恰解燃眉之急。
天才放晴,睡梦中的元窈就被嘈杂声惊扰,她揉惺忪睡眼下床,说话黏糊:“桑娘怎么回事啊?”
桑娘听她动静进屋,取下衣服帮她穿,叹一声:“是前堂的灾民,有哭的有闹的。”
堂前人声嘈杂,吵得他们也不得安生。
留在衙署看护的衙役不多,全被霍垣安排在内院前,就是怕灾民鱼目混杂生出事端,现下看来,他此举不无道理。
元窈朝外望望,前朝时某王在常青山修建陵墓,掏空了底下山体,外强中干的山经历几百年风雨摧残在这时彻底塌了,那些灾民,彻底回不去家了。
“阿垣哥哥呢?”擦好脸,元窈把巾帕递回桑娘。
“才回来,去书房了罢。”
元窈点头,端着桑娘备好的瓜果往书房去。
常青山一点消息都要让衙署内灾民躁动,有悲者叫衰不止。霍垣生怕引发暴动,正为此焦头烂额,想要修书一封传给霍褚,询问该如何处理,才走到书房就见一抹倩影。
衙署内只有一人有这样窈窕的身姿。
“杳杳。”霍垣唤她。
元窈转身,见人就笑:“阿垣哥哥,我还以为你在书房呢。”
霍垣走近闻着瓜果香和元窈身上的清甜,心情稍有明媚,却仍不足以盖过眉间愁绪。他声音晴朗透彻:“我正要来书房。”
元窈侧身让路,霍垣走在前头推门进入,她跟在后面,嗓音轻缓:“阿垣哥哥很是烦恼的模样可是和堂前灾民有关,才还听到有好大的动静。”
“嗯。”霍垣闷闷不乐,坐在书案旁,拾起笔:“才收到传信,常青山周遭数和村庄被盖没,这么多灾民逃出来还是有不少死伤,而且……这些人今后也无家可归了。”
“这些人太难安定,方才还有人寻死,堂前乌泱泱一片,我实在担心生出什么事端。”
元窈放下玉盏,安静聆听。宁慎说过流民之势不容小觑,无依无靠的伶仃人做事是最没顾忌的。
她切好一块甜瓜推到霍垣眼前,故作沉吟,而后开口:“寻常百姓一生不过为生计奔波,自认生活无望才会有轻生的念想,阿垣哥哥可以先对他们施以安抚,武侯既去常青山施救就不会对灾民们弃之不顾。”
“听闻颍川郡有过大变故,如今城中许多地方闲弃,这些地方日后也是要修缮的,就好比衙署。我猜想这些灾民都是村中的百姓,该是会搭建、修缮房屋的,他们清闲着就难免自怨自艾胡思乱想,阿垣哥哥何不趁现在雇用他们去修缮城中容易修缮之处,这样一来,他们能赚到银钱就不会恐慌难安,有事做就不会惹是生非。”
元窈说时一直观察霍垣神情,见他眼中有大悟之色又说:“若是衙署内没有银钱,我带来一些。”
霍垣哪儿需要她的钱,忙说不用。他痴痴望着元窈,满眼都是敬佩:“杳杳你想得真周到,我都想不到这些,你以后也教教我,我一定用心学……”
他从小习武,不通政事,就是代笔书信之事霍褚也从不用他做,碰上这一摊子事就手忙脚乱了,方应知忧心常青山险情,丝毫不管衙署中的灾民,这些日子多亏有元窈为他出谋划策。
元窈被霍垣夸得晕头转向,心里沁蜜了一般。
两人对了遍说辞,霍垣便赶去前堂,元窈晚他几步出院。内院里前两日就修缮妥当,几个庭院由专门筛选出的妇人清扫,元窈瞟一眼霍垣背影,脚下一转朝正院走去。
刘伯正带府上杂役栽树培草,见着元窈纷纷问好,“小姐可有事吩咐?”
“阿垣哥哥房中该重新上漆,书房桌脚有损也该修补更换,我想看看武侯院中可缺失什么,一并叫人采买回来。”元窈温言道。
刘伯腾不出手,便说:“小姐您先看着,小人随后到。”
元窈点头,走进正房。屋里陈设简洁,不见多少人气,空荡冷清。她装模作样查看一圈才出来,刘伯也匆匆过来,定睛看了元窈一眼,脸上扬起和蔼笑容:“可要装点什么?”
“东南角应是有破口,我瞧墙面有些潮斑,门窗也重新上遍漆吧。屋里没些生气,不如也像阿垣哥哥房中那般稍作装饰?”说完元窈边朝书房去,刘伯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与她道:“侯爷不喜繁杂,房中向来一切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