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所有反应都被褚衡分毫不差地收入眼底,他心下了然,这人不是他要找的人,只因他记得分明,那人的左肩被暗器重伤,依照千机阁特制暗器的威力,绝对不会丝毫痛色都无。
褚衡心下万千算计,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击掌大笑:“好好好!方才唱戏的、弹曲儿的,都不错……好……都给本世子赏。”他装作喝得神志不清,以掩饰突兀的拍肩之举。
紧接着,又称兄道弟一般接连拍了十数人。
众人全都在看着这位放荡形骸的世子咂舌,却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闻夏身形一震,杏眼倏然圆睁。
她看得分明,这人状若无意,可却恰好拍到了每一位身形略瘦小之人的左肩,若是巧合,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可回忆起昨夜那人凌厉的出招、精准的判断,闻夏实在无法将之与眼前这个满脸酡红、步履蹒跚的纨绔联系起来。
若那人真的就是褚衡,那此人城府真可谓是深不可测。
那边的褚衡在试探完一圈后,也是心里一沉,这些被拍到之人皆是面色无异,那人究竟还能躲去哪里呢?
不过再在此多做逗留也无益,褚衡故意脚下一软,醉醺醺地往闻夏肩头虚虚靠去。
此举将闻夏惊得差些没忍住浑身一颤。
幸而他靠的是自己的右肩,而非那道伤口所在的左肩,闻夏不知他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只是不胜酒力找个依靠而已。
氤氲着花果香的酒气丝丝缕缕呼在她脸颊上,吹得颊上细密的小绒毛随之而动,引起丝丝麻麻的痒意。
不知是因为吸进了太多肩头之人呼出的酒气,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闻夏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感受到周围诸人投来的揶揄目光,还有徐临渊那再次阴沉下去的脸色,闻夏慌忙压下心中异样,架住褚衡的一支臂膀,想赶紧扶他回房歇息。
“你们两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搭把手呀。”徐临渊对垂手侍立在两旁的侍女吩咐道。
可两人尚未碰到褚衡一片衣角时,便被他胡乱挥开,大有一幅除了闻夏不许任何人近身的意思。
闻夏任命地屏退二人,眼神向众人道了声抱歉,便揽着褚衡的腰身,半扶半抱地将他带走。
她的身量比褚衡瘦小许多,这个姿势之下,她的整张脸都不得不埋在褚衡怀中,周身全被这人的气息占满了。
也许是热的,一番周折将他放上床榻时,闻夏已经满脸通红,她用衣袖徒劳扇了几下,却迟迟退不下这热意。
而床榻上的人恰巧在这时悠悠醒转,他上挑的眼角已染上几分妖艳的酡红,在幽暗烛光的映衬下反而显出摄人心魄的魅惑之色。
虽然还未找到机会试探褚衡是否昨夜之人,但闻夏莫名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拍了拍绯红的脸颊后,就要转身离开。
可还未迈出一步,肩上的披帛便被床上那“醉鬼”随手扯住了。
迎着她慌乱躲闪的眼神,褚衡略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多谢娘子今日为我解围。”
闻夏微微一怔:“这有何好谢,本就是这个理,我只不过将它们说出来罢了。”
“所以,这都是你的真心话,不是一时情急,随口敷衍?”褚衡的眼神有些灼热,烧得闻夏不觉偏头。
“自然是真心。”
不知是不是闻夏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男人的嘴角微微翘起:“还从未有人说过,我并非不耻之人,你是第一个。”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闻夏并未听清,但能感受到这一向张牙舞爪的男人此刻正颓败地歪在阴影里,有些令人……心疼。
他幽暗的眸子撞进女子的杏眸,闻夏只觉心中一酸,察觉到时话已经出了口:“世人看到的皆为表面,夫君又何须在意?”
她是在安慰他吗?
褚衡一向认为自己并非脆弱之人,也无需任何人安慰、认可,可听到她的话,心里怎么还是会升腾起一丝温热。
醉眼迷离间,女子的身影好似被罩上一层柔纱,分外温柔缱绻。
此时此刻,褚衡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些醉了。
也许是酒水的催化,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实在朦胧,褚衡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重。
看到他睡眼逐渐迷离,闻夏伸出一只细白柔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轻抚上他的发丝。
丝丝缕缕的轻抚,温柔得不带一丝情欲,却满是令人无比安心的力量,褚衡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入眠了。
听到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闻夏眸光一闪,本轻抚着他发丝的手缓缓下移,一路游走到他的腰间才骤然停下。
握住男人腰带的手只稍稍用力,那锦带便松垮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