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城外渐渐热闹起来,城门处人头攒动,所有人整齐有序地往里走,身后天边也泛起微弱的黄白。
到了范悦酒楼父女二人将车拉到后院,却见往日一向喜笑颜开的范掌柜苦着脸唉声叹气,挺着个大肚子噼里啪啦拨算盘,两只眼下一片乌黑,像是几夜都没睡好了,父女见状二人对视一眼后继续低头卸酒桶。
“乐儿!”
范巧圆清甜的嗓音在陶乐身后响起,声调高扬,见到陶乐甚是兴奋。
陶乐也开心得回头打招呼道:“巧圆!”
她伸手揉了揉范巧圆软嫩的肉脸,范巧圆口齿不清道:“我记得你应是每月来打一次酒,怎么这次才走半月就来了。”
“有户人家办席,将屯余的酒都买走了。”
“那太好了!这样你娘就不会念叨浪费了。”
陶乐看了眼周围,开口问道:“今日有些冷清,是范掌柜给伙计们放假了吗?”
范巧圆睁着圆眼道:“不是,这几日遣走好些人了。”
陶乐疑惑转头,“往日人手一直不太够,怎么还将人遣走了?”
平日范悦酒楼人满为患,她时不时便会来酒楼帮忙添酒上菜,怎么半月不见就这样了。
范巧圆声音有些低落道:“新开的周氏酒楼用十贯将我们酿酒的老师傅弄过去了,你娘的甜酒糟是我们的招牌,也一并被那老师傅带走了。。。”
当初陶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陶氏又怀了小的,迫不得已陶德明拿着酒方子找到了范悦酒楼,范掌柜曾经喝过甜酒糟,想要这方子很久了,愿意出一贯买走。
陶乐却说不卖方子,提出往后方子只给范悦酒楼用,要求他们每月给陶家供酒,酒楼除了酿酒必须花的钱,其余一分不收。
当初没卖掉方子,张兰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结果这么几年早就赚够一贯甚至新房子都修葺起来了。
范巧圆看了眼陶乐的表情,继续道:“那酒楼现在生意红火,铺子装得可好了还请了歌伎,用低于我们一半的价卖甜酒糟,一壶只需三十文,还将名改成了周氏糟汤。”
“我爹说,周氏酒楼掌柜有点来头,拿到了更低价的酒曲,我家酒楼就靠你娘这口酒才红火了这些年,现在大家都去那头了,我们这边酒价低不下去,只有家中有些底的老客人才愿意卖。”
“再这么下去我们便要关门了,就遣散了许些人减少开支。”
陶乐听着心中有些来气,但又无可奈何,方子内容就只有掌柜和老师傅知道,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这最忠心,在酒楼年头最久的老师傅跑了,跑了就算了,还把娘亲的方子给偷走了,简直太不是个东西。
事已经无法挽回,她捏了捏眉心道:“官曲都是一样的价,他们怎么还能拿到更低?知道什么来头吗?”
范巧圆思索后,凑过头低声道:“像是和朱县慰有些关系,朱县尉新抬进门的四娘子是周家女郎。”
“你也知道,和当官的扯上关系了谁也不敢说什么,所以我爹娘近日一直很是发愁,觉都没怎么睡过,我娘亲最近可看不惯我了,动不动就说我,让我向着你学习。”
陶乐在外的名声一向都很好,特别是在长辈面前她总是很乖巧,干活麻利人又懂事,性子和长相都温温柔柔的,接触过她的人没一个讨厌她。
她咬着指甲思来想去,方子虽然很重要但已经被偷走横竖也要不回来了,陶家和范家的生意断了才是最要紧的,若是没有范家她怎么赚钱?
她偷偷存的私房钱都还不够开个把月脚店呢,本想着参加了赏酒会出个名头再借点钱开脚店,结果现在事情一茬接一茬得往外冒。
见范巧圆皱着个包子脸唉声叹气,脸愁得都灰了,她安慰道:“没事儿,一般来说酒楼向来都是用一种招牌酒打名头,喝过我们酒的人这么多,肯定都知道他们的招牌是从我们这儿弄过去的,他们名誉已经不好占了下风,对商人来说这是很重要的。”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到时候想个法子让他们吃瘪,我才不要让他们拿着我娘亲的酒方四处招摇。”
二人蹲在地上窸窸窣窣商讨着酒楼的事怎么办,说得正起劲,范掌柜打断了她们喊道:“巧圆,给谢府和王家各送一小斗甜酒糟去。”
“好嘞!”
酒楼遣了不少人,送酒的活计就丢给了范巧圆,她连忙起身往驴车上装酒。
陶乐一听谢府旁的心思全没了,她也跟着起身装作帮忙,试探道:“谢府可是谢知县府中?”
“是啊,谢娘子刚从汴京搬来没多久,很是爱喝我们的甜酒糟,隔几日就要送一斗去。”
见范巧圆拉着驴车就走,陶乐赶紧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与你一同去吧。”
范巧圆一向话多,一路都在嬉笑谈说八卦,陶乐见机插了一嘴试探道:“你说在谢府碰到了谢郎君,那他可有欺负你?”
“他眼睛挂得高高的,看都不看我们这些人一眼。不过近日他消停了不少,没怎么听说欺负了谁。”
陶乐点了点头,继续道:“听说谢府近日在给谢郎君相看女郎?”
“是啊,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我真是搞不懂那些女郎,他这样的人怎么还争着抢着想进去?到时候一嫁进去三妻四妾地往里抬,气不死她们。”
陶乐继续道:“那可知道定下了谁家女郎?”